村里有个规矩:横死的新娘要用麻绳捆成粽子沉河。
可外婆给纸新娘扎的麻绳,七日内不能碰水。
第六夜暴雨冲垮祠堂,纸新娘被泡在洪水里。
我看见它体内渗出浑浊的尸液,手腕上缠着和我外婆一模一样的银镯。
更可怕的是,全村人都撑着伞围在祠堂外。
他们的皮肤在雨水冲刷下,正一块块往下掉纸屑。
破旧中巴车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,喘息着把我吐在村口那棵虬枝盘曲的老槐树下时,日头已经斜斜地挂在了西山坳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甸甸的湿气,混杂着泥土、腐烂的草木和一种难以名状的腥甜,腻得人喉咙发紧。
这是盛夏暴雨将至的前兆,也是我们村特有的、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。
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,轮子在坑洼的土路上磕磕绊绊,发出单调而固执的噪音。
四周静得可怕,连平日里聒噪的蝉鸣都销声匿迹,只有风吹过老槐树稀疏的叶片,发出“沙沙”
的轻响,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窃窃私语。
家家户户门窗紧闭,不见人影,连狗吠都听不到一声。
整条村路如同一条通往坟场的甬道,死寂得令人心慌。
一种黏腻的、冰冷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悄然爬上。
外婆家那扇熟悉的、漆皮剥落的院门虚掩着。
我推门进去,一股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香烛纸钱味扑面而来,呛得我连连咳嗽。
堂屋正中,惨白的日光灯管投下冰冷的光,照亮了那口黑沉沉的薄皮棺材。
棺材盖斜斜地靠在一边,露出里面空荡荡的、铺着劣质黄绸的内衬。
一个矮小的身影正背对着我,在那棺材前佝偻着忙碌。
是外婆。
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斜襟布衫,灰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紧的小髻。
她正小心翼翼地往棺材里摆放着东西:几件色彩俗艳却崭新的女式衣服,一双小巧的绣花鞋,还有一面边缘已经磨损的塑料小圆镜。
每一个动作都慢得近乎凝滞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。
“外婆?”
我试探着叫了一声,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那矮小的身影猛地一颤,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。
昏黄的灯光下,外婆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蜡黄的纸,干瘪,枯槁,眼窝深陷下去,浑浊的眼珠几乎看不到光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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